“一老一小”系民生，一枝一叶总关情。近期，中办、国办印发的《关于进一步保障和改善民生着力解决群众急难愁盼的意见》中提到，要扩大基础民生服务普惠性，提升多样化社会服务可及性，大力发展“一老一小”普惠服务。对于如何更好地服务保障“一老一小”群体，以更大力度增进民生福祉，四位全国人大代表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结合自身工作生活经历盈配网，畅谈切身感受与热切期待。
解忧：聚焦实际需求，共谋民生福祉
“我所服务的居民区里，亲子家庭数量较多，一栋楼大概有15%是亲子家庭，而老年人很多都是老两口自己居住，和成年子女共同居住的比例并不高。”今年是全国人大代表、上海市长宁区虹桥街道古北荣华第四居民区党总支书记盛弘在古北荣华居民区工作的第12年，每一天她都在和各个年龄段的“一老一小”打交道。
据盛弘介绍，经不完全统计，目前她所在的古北荣华第四居民区实有居住人数约5000人，60周岁以上的老年人共517人，其中80周岁以上的高龄老人有68人。
为了更好服务老年群体、积极履行代表职责，盛弘主动加入了上海市人大社会建设委员会的养老服务代表专业小组，时常参与调研涉老年人的医、食、住、行等民生问题。
盛弘表示，老年群体最大的需求是生活便利，有一些老人则更加聚焦于社交需求等精神需求；不同年龄段的未成年人需求不同，例如3岁以下学龄前儿童家庭的主要需求是托育服务。
“能不能在公共绿化道开通人行通道？这样‘遛娃’、遛狗都更方便。”
“虽然市民中心有AI食堂，但我们还想要更多选择。”
“附近没有大型的菜市场，不好买菜。”
河北省保定市竞秀区人民法院法官前往一位80多岁的老人家中上门立案。李超颖 摄
包括“一老一小”在内的社区居民的迫切需求如何满足？怎样让大家达成共识，尽快解决民生问题？
民主，就是最好的解题思路——
拆掉公共绿化道上的围墙，在古北市民公园开辟两处人行通道，引进社会化餐厅和便民超市，把便民菜市场送到古北市民中心门口。
“有事好商量，大家的事大家一起商量。”盛弘说，“出行便利、就餐便利、买菜便利等民生问题，很多都是在居民区党总支的牵头带领下，通过党群服务站、人大代表之家联络点、人民建议征集点、市民议事厅、共治委员会等多种平台，和街道相关部门一起协商解决的。”
“用民主的方式解决民生难题，就是践行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人民当家作主的生动实践。”盛弘建议，通过“小小议事员”实践引导青少年在社区参与讨论公共事务，从小培养民主意识。
“我自己家里就有90多岁高龄的老人，还有孩子。对于‘一老一小’的日常生活需求，我有切身体会。”全国人大代表、西南大学副校长赵玉芳在今年全国两会上提出了关于推进城市适老化、适幼化改造的建议。
赵玉芳认为，推进适老化、适幼化改造需要做到“三捷”，即“便捷、简捷、快捷”：一是通过建设室内室外多功能运动场地、口袋公园等拓展活动空间，以及医疗卫生服务机构、图书室、托管或托育机构等，保障“一老一小”获取资源的便捷，切实实现“10分钟生活圈”。二是在各类场所中设置齐全易感的标识指示指令，避免复杂设计，实现操作简捷，促进老人自助自治和幼儿学习成长。三是通过更加密集地布局求助呼叫系统和求助设备，广泛布局医疗卫生箱包，适度布局心脏除颤仪等急救设备，提高社区卫生机构急救能力，保证求助快、获助快。
“这些年来，我自己写了7份养老建议，还与其他代表一同提交了10份养老建议。”全国人大代表、河北易水砚有限公司工艺设计师张淑芬连续三届当选全国人大代表，12年来，她每年都会提交与老年群体、养老服务、养老产业相关的建议。
来自文化艺术领域的张淑芬为何如此关注养老问题？
“因为我曾亲眼看到山区老人养老的困难。”自2011年起至今，张淑芬每年约走访4到5个山区村庄，实地了解70岁以上老人的养老情况，“通过调研，我发现山区养老确实存在条件落后、交通不便、人才资源匮乏、专业技能不足等现实问题。作为人大代表，我想通过提建议的方式为这些山区老年人解决问题、排忧解难。”
不仅如此，2018年，张淑芬还自己出资开办了一家养疗结合的养老院：“2012年之前，我母亲长期生病住院。当时我发现北京的养老院资源非常紧张，有的养老院床位甚至预约排队到了十几年后。所以我想在将来有条件时，开办一家养老院盈配网，给有需求的老年人提供床位！”
现如今，张淑芬办的养老院内大概居住着170余位老人，其中80%都是失能、半失能、失智的老人。“希望大家能够多关心关爱老年群体，对于虐待或遗弃老人的行为，司法机关要依法惩治，加大老年人权益保护力度。”
张淑芬还建议，要完善基层养老方面的顶层设计，细化配套规定举措，给予养老行业从业者一定的政策鼓励，并加强专业业务培训，强化对养老行业的监管。
关爱：重视心理健康，促进全面发展
现如今，心理健康问题备受社会关注。
“可能会有人觉得，‘事实孤儿’、偏远地区的困境儿童等群体比较容易产生心理问题。其实我觉得他们就像深埋在山林里的宝矿，只要你愿意真正走进这些孩子的内心、真正关心和爱护他们，他们就会迸发出宝藏般的光芒。”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省浦江县郑宅镇中心小学正高级教师祝响响说。
很难想象，一个孩子从“不抬头听课、不理睬任何老师”转变成“积极主动学习和社交”，只经历了不到12个小时——
这是一个正上小学五年级、名叫亮亮的孩子，是祝响响在支教期间结识的。“当地老师告诉我，一直以来亮亮都很排斥和抵触学习，仿佛放弃了自己。”
“但是，有一天晚上，我在路上偶遇了亮亮及其父母，没想到他很有礼貌地向我问好，还主动向父母介绍了我。于是在第二天正式上课前，我把亮亮隆重地介绍给了在场所有听课的师生，讲述了我们昨晚偶遇的故事，并且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段奇妙的偶遇、一场真诚的介绍、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原本封闭和隐藏自己的亮亮打开了心扉——他在这堂课上主动举手回答问题15次。
法检干警运用“心理沙盘”开展心理疏导。梁雨 摄
祝响响由此深受启发：“其实这些孩子最核心的诉求，是想看到自己人生和未来的希望，所以我们要为他们‘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
从教29年间，祝响响走访过四川、西藏、新疆等全国十几个教育欠发达地区和一些农村学校。她发现，如果不重视孩子的心理健康，不注意引导孩子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有可能导致孩子“长歪”，进而影响他们的整个人生。
祝响响在浦江县不同地区任教、走访期间注意到了两对兄弟，他们都属于“事实孤儿”，都是父母离婚后，双方既没有抚养孩子的意愿也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但是由于两对兄弟后续在不同的情况和境遇下成长，两者的发展方向呈现截然不同的趋势——
李氏兄弟的父母离婚后，母亲远走他乡，父亲因被判刑入狱，出狱后独自外出务工。对于两个孩子的抚养问题，其他亲属也不想管。想到这里，祝响响不禁叹了一口气：“我2014年第一次见到哥哥小李时，他正上小学二年级，那时他的性格、心理还没有出现异常情况。但今年春节后我去走访时发现，他已经明显失去了好好生活、努力学习的方向和动力。”
张氏兄弟的父母离婚后，同样拒绝抚养两兄弟，他们长期由奶奶照顾抚养。2023年11月奶奶去世后，张氏兄弟就由浦江县一家公益机构抚养。“虽然没有事实上的监护人，但他们长期在村镇、法院、检察院等单位的共同关心关爱下成长，潜移默化中养成了乐观向上的性格，树立了正确健康的价值观。”去年祝响响走访时了解到，哥哥小张正在上初三，不但成绩优秀，还时常鼓励正在读初一的弟弟。
李氏兄弟和张氏兄弟的强烈对比，让祝响响感触颇深：“希望社会各界能给予这类孩子更多关爱，引导他们走向属于自己的光明未来。”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她提出建议，希望加强对“事实孤儿”的司法保护和司法救助。
作为教育工作者，赵玉芳也接触过许多各个年龄段的未成年人。赵玉芳表示，在心理需求方面，青少年对于爱和归属的需要、尊重和自我实现的需要日益突出。
“但是部分家长容易把青少年当作‘孩子’，往往很难合理应对青少年在青春期的‘叛逆’、在成长过程中正常的青春萌动等。所以很多青少年对于爱、归属和尊重的需求，得不到充分满足。”赵玉芳说道。
“健康是青少年成长和发展的基础，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同等重要。”今年全国两会期间，赵玉芳提出了关于加强青少年身心一体健康教育、将2到6岁学龄前自闭症儿童纳入幼儿园免费体检体系等多个与未成年人有关的建议，呼吁有关部门重点关注农村学校学生、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等高风险群体的教育。
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区人民法院少年审判法官邀请心理咨询师对自闭症儿童家庭进行“云回访”。 王莹 摄
盛弘告诉记者：“我们也遇到过，辖区内有孩子因为父母离婚而不肯上学、因亲属去世而内心大受打击等情况。”
2022年11月，上海市虹桥街道发布了全市首个《未成年人潜在风险识别清单》。盛弘表示：“当未成年人因为遭遇某些突发事件，导致其心理或行为上出现潜在风险，我们就会及时监测到，并联动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和检察院等机关，通过定期走访、心理疏导等方式，合力帮助他们共渡难关，逐步形成了从风险排查、个案评估、精准服务、长效关注到多元关爱的风险发现处置闭环。”她建议，法院要与民政、教育等部门共同探索建立“一老一小”权益保护的共享数据库，以强化风险预警。
“老人也有强烈的精神需求。所以我们时常组织老人参加各种各样的文体活动，例如打门球、打太极拳、学习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等。现在他们的精气神明显好多了！”看着老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张淑芬倍感欣慰，并在今年提出了关于养老产业和体育赛事相结合、与非遗传承相结合的新建议。
服务：增强法治意识，多元协同保障
每年9月开学季，祝响响最开心的事，就是聆听最高人民法院党组书记、院长张军以北京市第二中学法治副校长的身份为该校师生讲授的开学法治第一课。
祝响响告诉记者：“张军院长为北京二中师生讲授的法治课，可以称得上是‘大思政课’，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也给我带来了关于探索‘双师课堂’的灵感，即我们五级教育界人大代表可以尝试和各自学校的法治副校长一起给学生们上课，既发挥老师代表擅于深入浅出授课的优势，又发挥法治副校长精于以案释法的作用。”
今年春季开学第一课，祝响响和郑宅镇中心小学的法治副校长给六年级某班学生带来了第一次“双师课堂”。授课效果十分显著，下课后有很多学生主动跟祝响响分享上课的心得体会，师生们一致表示特别喜欢这种课堂形式。
祝响响认为，强国必先强教、必先强师：“老师不仅要教书，更重要的是育人，而育人更要先育己。所以身为老师，要不断提升自己各方面的素质水平和思想认知，要培养出高素质专业化的教师队伍。”
“近年来，老年群体的法治意识和维权意识明显增强，对于普法的需求日益旺盛。”盛弘告诉记者，古北市民中心就有长宁区法院设立的法官工作室，上海一中院和长宁区法院时常针对养老诈骗、遗产继承、婚姻家庭等老年群体重点关注的问题，为老年人提供法律咨询、开办普法讲座。
上海一中院青年干警志愿者走进社区养老院，为老年人提供普法和法律咨询服务。苏弋 摄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于1991年打造了“法暖夕阳”司法护老党建品牌，依托“法暖夕阳”社区工作站、党群服务站、司法所、居委会等平台，为群众构建“家门口”的解纷网络。
“要像给老年人治未病一样把纠纷化解在前端，和公安、社区、民政等其他力量形成解纷合力。”盛弘建议，法官要发展带动更多的人成为普法宣传员，以“一老一小”喜闻乐见的形式开展更加多元化的普法宣传。
张淑芬也建议，基层法院要加大巡回审判力度，打造更多无障碍、适老化法庭，积极为老年人群体提供更多便民司法服务，聚焦“一老一小”所盼所急所需，不断强化“一老一小”合法权益保障。
“希望法院能从被动审理转向主动治理，通过更加专业化的审判、更加人性化的服务、更加社会化的协同，为‘一老一小’构建起贯穿全流程、全周期的系统性司法保护体系。”盛弘满怀期待。
（文中亮亮、李氏兄弟、张氏兄弟均为化名）
来源：人民法院报·5版
记者：何雨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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